名草有主_你敢松土

18.乱我心者，今日之日多烦忧

谭宗明这一等，就是一上午。当然凌远并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他。

谭宗明被折腾了一晚没睡，眼睛里都有了血丝，精神和身体的疲乏让他顾不得周围的环境，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诊室里止不住的在小方凳上打盹，但那凳子实在是又硬又小，盛着他健壮的身躯，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，所以，他睡得东倒西歪，并不踏实。

赵启平像是没看到他一样，依旧安稳的给病人检查、开片、开药、医嘱。只是实习小医生会偶尔带着好奇的眼光在赵启平和谭宗明之间逡巡。他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，但显然，两人又都很习惯这种相处模式。

最后一个病人拿着片子离开的时候，已经快一点了。赵启平打发了实习小医生去吃饭，这才将眼光挪到窝在小凳子上谭宗明。那人头发虽不像之前一样整齐，却也是梳理过了的，只是衣服还是昨天那身，看样子是没回家。他想到谭宗明的挑剔，从来不穿同样衣服的他竟然能忍得了，不禁笑出声来，这是跑到这里演苦肉计给他看了？

想想，觉得还是要叫醒他，便走上前，轻轻推推他肩膀。那人却“嘶”一声，皱着眉悠悠醒来，半晌才找回神智，看向他的眼神竟有些水润。

赵启平看他半捂着胳膊，想他是车祸的时候伤到了，又一想自己晾了他一上午，便软下口气问：“伤到了？”

谭宗明自然听出他话语里的柔情，心情大好，身上的疲惫顿时去了一半，刚想抬手抓他的手，就感到一阵钝痛，又支吾着捂住胳膊，这次可是要假戏真做了。

赵启平叹口气，认命的撸起他的麻布袖子。

他以前不太理解，为什么谭宗明的衣服除了正装，几乎都是棉麻质地，那在赵启平看来，都是老一辈的人才会穿的。以前在美国，棉麻衣服不好买，谭宗明便自己投了一家厂，专门制作棉麻衣服，还逼着他一起穿。不得不承认，很舒服，但是让他穿着棉麻衣服出门、上班，他还是接受不了。以至于，他和谭宗明分开的时候，那些棉麻的衣服，他一件也没带走。现在摸着谭宗明的衣袖，竟有些想念这柔软平和的质地了。

小臂上一片红肿，有的地方甚至泛了青，胳膊肘也有些渗血，赵启平轻轻按一下，谭宗明便配合的皱皱眉，却也不说话，只是低头看着他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“你那法拉利不行。”赵启平替他检查完，没有什么大问题，淤血散了就好了，“撞个小区护栏还能伤到。”他脱下白大褂，然后开始洗手。

谭宗明听见哗啦的水声，也站起来，凑到赵启平跟前：“那是你没见小区护栏是什么样。”口气中竟还有点儿小骄傲。

赵启平认真搓着手，手心、手背、指缝，完全是按标准方法清洗。他转头看他一眼，撇撇嘴没说话。他并不觉得这事儿值得谭宗明炫耀。

“那个……昨……”谭宗明直愣着胳膊，仿佛嘴巴也伤了，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，“那个，昨天，对不起……”最后三个字，他说的很小声，尽量让除自己以外的人听不见。谭宗明其实是不想提的，他怕再提起来，赵启平会更生气，可是他又怕若是不解释，赵启平一辈子都会生他的气。

赵启平关上水龙头，转身看着谭宗明：“谭总记忆力不好，是今天。”

谭宗明张着嘴，呆看着赵启平。

“其实你说的也没错。”那人擦擦手，语气里满不在乎，“以后，我确实可能会成为小三儿。”

谭宗明刚刚以为赵启平原谅了他，却没想到他下一句竟开始轻贱起自己来，他也顾不得疼，双手禁锢住赵启平的胳膊，逼他看着自己：“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！不许！我是混账了才说了那些话。”

“……”赵启平看看他受伤的胳膊，轻轻挣开他，叹口气，“谭总，我们都别骗自己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们彼此不适合。”赵启平的语气依旧像是在谈论日常天气般平常，没有丝毫波澜，“你自负，我骄傲。我们两个在一起，只有互相伤害。现在收手的话，以后可能还能打招呼，要是撕破脸的话，怕是就不好看了。”

谭宗明一脸遭雷劈的表情。早上听安迪说是赵启平打电话让她来救自己的，谭宗明还以为两个人会有转机。刚才他没有赶自己走，还给自己检查伤势，他以为赵启平愿意重新考虑这段关系，谁知道，他现在开口，竟还是要分手。

“赵启平，你够了没有！欲擒故纵的手段玩玩就算了，别太过分！”谭宗明觉得自己被耍了，心中的怒气无法发泄。他被赵启平玩得团团转，一会儿升上云端，一会儿跌落谷底，自己竟就这样被赵启平玩弄于鼓掌之中，还毫无察觉。

“欲擒故纵的手段不是三年前就跟谭总用过了吗？同样的手段我不会用第二次的，谭总不是知道么？”赵启平这话说的暧昧，却是像一记闷棍，生生敲在谭宗明的后脑勺上，让他瞬间清醒。

谭宗明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启平，想在他的眼中看到玩笑的意思，却失败了。

良久，两人默默对视着，还是谭宗明先败下阵来。他挫败的叹口气，上前一步，抓住赵启平的手，像只颓下来的野兽：“我错了，别闹了。”

赵启平任由手被他抓着，没有挣开。两人都看着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，又陷入沉默。

“我错了，咱别闹了。”

赵启平眨眨眼，努力压下去那莫名的情绪：“我……”

谭宗明终于还是松了口，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些有气无力的哀求：“就算是玩儿，也给我一个好结局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