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草有主_你敢松土

33. 想我不？

腊月二十八，凶手终于被抓住了。李熏然没去现场，在办公室等着，警车开进来的时候，李熏然站在二楼窗口往下看，开门，是个衣衫褴褛，背脊佝偻的中年人，身形狼狈，样子竟是比在摄像头里看到的还要憔悴。李熏然突然就不想接这个案子了。

队长和李熏然共事也有三年了，对于李熏然的行事作风也很了解，见他推辞，又看看证供，案子几乎已经定死，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，也就同意了，交了别人去做。于是这个年，李熏然又能过好了。只是，凌远已经定好了回家的机票，自己这一趟怕是去不了，终要失约了。

每年春节，凌远丢下手头一切事情回老家，这已经成了凌远和金副院长之间形成的默契。这两年，过年再忙，金副院长也会扛下医院的事务来，让凌远回家，毕竟一年才一次，还是祭母。

“院长，明天上午的飞机？”正事儿交代完了，金副院长便开始聊起家常来。其实以他们两个的关系，办公室里聊家常多少有点儿尴尬，但凌远知道这是关心自己，也没什么在意。

“是，早上走。”凌远合起文件，不自觉的掏手机。

“恋爱了？”金副院长看他这样子，觉得院里传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。

凌远有些不解的看他，见他这副表情，金副院长便笑起来：“你别这么看着我，院儿里都传疯了，我也就那么一问。”

凌远脑子里瞬间出现了韦天舒，想他这性格，也不可能瞒住，便也没反驳，权当是默认。

“要带回去么？”金副院长和凌教授算是至交，所以即使到了年纪该退下来了，他也愿意在旁边辅佐着凌远，一个是为了老院长，再就是为了凌教授。这样一来，除了是他的下属，以长辈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要关心凌远的。

“……”凌远没说话，低头看那张微信聊天背景，拇指慢慢抚摸着，良久才抬起头来，“再等等吧。”

对于凌远每年都回林市过年的事儿，凌教授是不在意的，甚至一直都是欣赏并赞成的，人不忘本，懂感恩总是好的。但凌夫人并不是这样想的，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，明明是疼凌远的，但在对待凌远的方面，却又是和凌岳、凌欢不同的，无意间便多了一份疏离。对于凌远不能在家过年这事儿更是生气的，可她毕竟受过高等教育，有着良好的修养，也明白凌远的性格，所以，虽心里有不满，面上却终是没太表现出来。

于是，每年的腊月二十八，凌家就当过年了。所有人都早早的赶回家，就连凌岳也是放下工作带了一大家子回家吃团圆饭，凌夫人看着一家人和和乐乐的，心里的芥蒂也放下了点儿。

晚饭过后，凌远逗着侄子在自己的屋里玩儿，电话就响起来。

“喂，你好。”

“小远？”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犹疑，还隐约带有一丝颤抖。

“……”凌远一愣，想挂电话，那边的声音便急急的传来：“小远，你先别挂，听我说！”

凌远的手顿一下，终是没挂断，却也没说话。

“小远，我知道你恨我，但……”许乐山叹口气，声音哽咽。

“如果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，没有必要。”凌远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，甚至比安慰患者家属还要平静。

“不。我是想说，明天你要回去的话，能不能帮我给你妈妈上柱香。”

“你这样说不觉得很虚伪吗？”

电话挂断后，凌远依旧握着，直到小侄子走过来摇他的手，他才反应过来。把孩子送出去后，凌远看看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，突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无力感，他要去走走，让自己冷静一下。

“爸妈，我出去见个朋友。”

他有什么朋友呢？如果说有大概也是在上学的时候，就连现在韦天舒和秦少白也是大学一起过来的同学。工作后，现在想想，竟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了。

这两年，他这个院长，做了那么多以前为自己所不齿的事情，可谓无所不用其极，手段狠辣到连韦天舒都理解不了他，但却从没一刻后悔过。可是，今天，接了许乐山的电话，心里却开始自我怀疑，或许因为骨子里流着他的血，所以，即使自己在良好的环境里正义凛然的长大了，心里的那些阴暗、龌龊、肮脏的东西还是抛不掉。避无可避，甚至连藏都藏不住。

手一直揣在大衣口袋里攥着手机，是想给李熏然打个电话的，说什么都好，即使不说什么，只听听他的呼吸也是好的。可是……凌远转头看橱窗里自己的样子，微微叹口气，算了，自己堵就算了，不要再给别人添堵了吧。

李熏然知道凌远赶明天一早的飞机，而且下了飞机还得火车、汽车的倒，今天需要早点儿休息，也就没有打扰他。正好简瑶要拉着他去买年货，他便跟着出来了。可车刚拐出超市停车场，便看到了路口站着的身影，微微低着头，明明绿灯了却迟迟不迈步，似在思考着什么。

莫名其妙的把车靠在路边，给他发微信：‘凌院长，在干吗？’

站在路口的人拿出手机来看看，修长手指按下几个键，李熏然的手机就响起来：‘躺床上，准备睡觉。’

李熏然看看那几个字，咬咬嘴唇，转头给简瑶露出个抱歉的笑容：“瑶瑶，我有点儿事儿，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
“哎……”简瑶还没来得及问清楚，李熏然便开门出去了。

李熏然和凌远站在马路的对面，手指飞快动着：‘这么早就睡啊？’

‘嗯，明天要早起。’

‘想我不？’

这次的微信回的没那么快，李熏然也不急，就站在路口看他低头看着屏幕。

凌远看着那三个字，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，实在说不出“不想”来，他现在真的好想他，好想抱抱他。

凌远的眼前出现一双球鞋，接着耳边就传来一个透着鼻音，有些软糯的低沉声音：“凌院长，我想你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