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草有主_你敢松土

5.“我是主治，你是管床啊。”

麻醉过了，李熏然是被疼醒的。

李夫人在床旁边陪着，握着他打针的那只手，定定的看着他。李夫人是不喜欢李熏然走和他爸爸一条路的。作为家属，她知道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，早些年，她担心李局长出警出意外，现在李局长不用出警了，她心疼的儿子又选了刑警工作，比李局长还危险，心里更是忐忑难安。李熏然警校毕业才几年，大大小小的伤无数，却从没受过枪伤，这次受伤还切掉了胆囊，他本来就瘦，这一病身体又要差几分。

“妈……”开口嘶哑，李熏然知道李夫人难过，想开口安慰两句，却发现开口更让人难过，自己难过，别人也难过。

李夫人摸摸泪：“醒了？”见李熏然还想说话，忙打断，“感觉好点儿了么？你现在还不能喝水，渴就忍一下。”

本来李熏然还感觉不出渴了，可李夫人这一提醒，倒是告诉他现在嗓子火烧火燎的，难受的要命。

凌远来查房，看李熏然醒着：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疼。”李熏然用口型告诉凌远，其实还渴，但他知道说了也没用，就没说，只是这疼，希望凌远给他缓解一下。

凌远点点头撩起他的衣服查看伤口，李睿缝的很精细，伤口没有那么丑，然后看看引流袋，引流液清澈，引流量也正常，看来警察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。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检查数据，转氨酶有点儿高，还可控，也没发现腹腔感染的现象，总体不错。转头对李夫人叮嘱：“可以用棉棒沾点儿水给他润润唇，明天就能下床了，排气以后就能少量喝水了。”

“医生，熏然没事儿了吧。”

“李警官身体素质很好，目前一切指标正常，好好休养，很快可以出院了。”凌远眯起眼来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慰李夫人。

李熏然躺在病床上，只能看见凌远的侧面，觉得他笑起来像个猫，白猫，那种一笑就让人心情很好的白猫。

凌远这两天很忙，卫生部批下个新试点项目，第一医院是试点。凌远不想接，他现在忙着生殖中心、移植中心、杏林分院的事儿，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了。但卫生局李局长亲自登门给他解释这个试点项目的重要性，凌远也不好意思再推了。连开了两天会，商量项目的落成和负责内容，等终于确定下来后，凌远才想起来，有个人民公仆还在他们医院呢。

该是转到普通病房了，凌远调出档案来，看了他这两天的检查报告，然后换好衣服去病房区。

韦天舒是第一医院肝胆一把手，也是李熏然的主治，凌远不在这几天是他给李熏然查房的，韦天舒前脚刚走，凌远后脚就进来了。

“哎？凌医生。”李熏然这几天恢复的不错，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了，声音也恢复了以前的清亮，“韦主任刚走。”

“嗯。”凌院长答应一声，把李熏然的被子和衣服掀起来查看伤口，恢复不错，过两天就能拆线了，“这两天吃的什么？”

李熏然歪头想想，“今天早上喝的小米粥，昨天中午和晚上喝的白粥，昨天早上吃的面条，前天晚上吃的白粥。”

“光吃白粥了？”凌远看李熏然皱着眉，似乎一提白粥就要吐。

“我妈认为流食就是白粥，小米粥还是我死缠烂打要来的。”李熏然对于自己母亲的认知很苦恼。

“现在想吃什么？我看看你能吃么。”凌远觉得有点儿好笑，明明已经不小了，却还像是个孩子一样，抱怨起来也不分人。

“真的？”李熏然瞪大眼睛，身子都直起来了，带动伤口，他疼的“嘶”一声，又认真的看着凌远，开始报菜名，“我现在想吃红烧肉、米粉、水煮鱼、火锅……”

“停！”凌院长觉得李熏然很有点儿得寸进尺的意思，按理说，胆囊切除的人，前期看了这些油腻的东西就想吐，更别说他刚手术完，不能吃，可这家伙，专挑这些重油重辣的东西吃。

“怎么了？”李熏然被打断，觉得自己很无辜，天知道他这些天都是靠着手机里的图存活着。

“你还是吃白粥吧。”凌远站起来向外走。他受不了李熏然这种无辜的眼神，仿佛自己不给他吃的，自己就罪大恶极，十恶不赦。可是，他得对他负责，他是医生。负责？凌远走出门，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，看着关上的门，喃喃道，“对，我是医生，得对他负责。”

李熏然在警校得过拳击冠军、散打冠军、自由搏击冠军，也是多年的体育标兵，身体素质相当好。所以，手术第四天就可以拆线了。韦天舒把他的计划告诉凌远到时候，凌远皱了眉头。

“咋了？”韦天舒好奇，“恢复挺好的，小警察身体素质好，过两天出院，回家歇着就行了。”

“这么快？”凌远停下笔，看着桌上的相册。

“昂，这情况，要不是枪伤，划到轻症组也行，今天说不定都能出院了。”韦天舒不在意，大喇喇坐在沙发上，“国家公务人员也不能老是占着有限医疗资源不是？”

这话是凌远说的，可现在凌远不想执行。

“指标都正常了？”凌远翻着李熏然的指标，确实都正常。

韦天舒看出凌远的心思来，倒也不点破：“正常，现在到处在走廊上调戏小护士呢。”韦天舒换个姿势，看凌远一眼，“说起来，这小子真是长了张桃花脸，小护士见了他没一个不脸红的，关键是，嘴还甜，和他说句话，心情都能好。”

对于他这评价，凌远找不到理由反对。的确，李熏然是个很讨人喜的人，不仅长相，说话、谈吐都会让人不自觉的喜欢起来。以至于，这两天凌远再忙都会每天去病房转一圈，和他说说话，感觉心情都能一下子飞扬起来。

韦天舒见凌远不说话，又问一遍：“怎么样？没意见我明天拆啦~”

凌远把病历递还给他：“你是他主治，你决定。”

“你不是他管床么，当然得问你意见了。”其实，正常来说主治医生和管床医生该是一个人，但李熏然特殊，凌远天天去的比韦天舒都勤快。

“滚！”

李熏然觉得生病挺好的，以前不觉的，这几天却觉得生病的感觉也不赖。

后来他才在小护士那里知道，凌远是院长，可是这个院长可能挺闲的，或者医院管理挺完美的，院长一天来他病房好几次，还会给他带暖胃汤来，连李夫人都对他赞不绝口。李熏然没事儿躺在病床上就想，要是有个医生朋友似乎还不赖，毕竟自己这行业经常和歹徒打交道，不一定啥时候就得再进医院，有个院长朋友，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庸医在自己身上实验了，人身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。

凌远照例在下午4点晃进来，准确错开了查房时间。李熏然今天心情不错，自己一个人呆在病房，剥桔子吃。见凌远进来，手伸过去递给他一个。

凌远接过来：“拆线了？”李熏然嘴里含着桔子，点点头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李熏然伸伸脖子，把桔子咽下去道：“没啥感觉，有点儿疼。”

“观察两天，没事儿就能回家了。”凌远把剥好的桔子递给他，“桔子少吃，上火。”

李熏然点点头：“这么快就能回家？”

“嗯，但回家以后还得在家里歇着。”凌远手搭在床沿，认真的看李熏然嚼桔子，“医院病床紧张，不能老呆在这里。而且，在这你怕是也休息不好。出院给你开假条，老实在家呆着就行。”

“我还行啊。”李熏然自然的接到，“可能之前睡觉太少了，这几天抓紧补回来，睡得可安稳了。”

凌远没说话，静静看着李熏然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李熏然的话中有话，似乎在给他什么暗示，但他又抓不住他是什么意思。

李熏然被他看的有点儿发毛：“怎么了？”

凌远还是看他，不说话。这两天，他想的很清楚了，他不是个犹豫的人，他也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什么，只是，他还不能确定李熏然的想法，看他这样子，倒像是对自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。这让凌远有点儿挫败，他叹口气，站起来：“没事儿，回去好好休息。不舒服给我打电话。”

“唉！”在凌远打开病房门的时候，李熏然叫住他，“我还不知道你电话呢。”

凌远转过头，嘴抿成一条线，嘴角微微上钩，露出白猫笑，拿出手机，熟练的操作后，李熏然的手机就响起来。李熏然愣一会儿，也跟着笑起来。

李熏然出院的时候，凌远没送他，他有一台手术需要指导，市劳保局的退休老干部，先前手术效果不好，需要再次手术。李熏然也没失望，他是院长，怎么可能来送他一个小警察出院，但是前一天，凌远来他病房，给了他一个本子。上面用很工整的笔法写了很多东西，包括护理方案、饮食注意事项、恢复训练等等。李熏然看着本子上的字，有点儿想笑，不是说医生的字都可难认了么？这家伙的字不错啊。

韦天舒早上查了房就通知可以办手续出院了。他本想嘱咐几句注意事项，可一撇眼看到床头的本子，也就笑笑没说话。有人想的可比他周到。